桃花岛
“他登上他的桃花岛,不听不说不挣扎。”
林生偏头倒下,天旋地转,阳光直射入双眼,他的世界却在一片浓黑里翻滚。
林生蓦然想起那个星光永烁的夜晚,不知道陈由有没有找到他的自由。
明明是夏季,屋外的桃树却花开茂盛。
桃树的枝丫透过窗户探进房间,窗台处有一小汪积水,而雨浸过的桃花潋滟一身绝色。
林生睁开眼。
他光脚踩在地板上,徒手扯下一朵桃花。
“我要桃花开着。”春季末,林生看着日渐萎败的桃树,对花匠说,“不管你用什么方法。”
没顾花匠铁青的脸,他向来只需要任性,烦恼只会是他人的。
看着窗外恢复生机的桃树,林生抿了一口茶,手指愉悦地点在桌子上。
他在造他的桃花岛。
林生倏地一握手,淡粉色的汁水滴在窗台上,他盯着自己攥紧的手,一夜连绵的雨掀起了他内心的破坏欲。
林生松开手,褶皱的桃花瘫在手心,心里烦躁更甚,他将手里的残花扔向窗外,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。
他渴望现在手里握着的是一把匕首,冰冷能顺着脉搏爬向颈动脉。
而他用这把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膛。
还不够。
他要用这把匕首在心脏里搅动,血流到地板上,他踩在自己心脏流出的血上,足下的触感黏腻湿滑。
林生在脑里疯狂演练,眼里却一片冷漠。
“锵——”林生摊开手,手心静置一朵桃花,及肩的长发在空中小幅度晃,他眉眼弯弯:“送给你。”
林生在脑中杀死过自己后,心里的破坏欲堪堪被满足。
看着满树桃花,他心情愉悦了起来,非常想炫耀他的桃花岛。
于是他开始给陈由送花,每天都放在桌边右上角,新的桃花替换旧的桃花,从未枯萎。
林生坐在陈由右边的座位,他拖着腮,问陈由。
“花好看吗?”
“好看。”
“我好看吗?”
“……还好。”
“骗人。”林生的脸色蓦然阴沉下去。
陈由有些尴尬,因为他确实觉得不好看,但又不好意思说。
陈由从小接受的信息就是男孩子不应该留长发,会很娘,于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。
况且校规明令禁止男生留长发,林生本身便是对校规的挑衅。
他留长发,不上早晚自习,几乎不写作业,但上课却又无比专注,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矛盾体。
而这样的矛盾体,安然无恙地在学校上课。同学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,带着些许少年不加掩饰的不屑、嘲讽。
陈由盯着林生,努力抛弃长久以来的刻板印象,试着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:“很……普通。”
如果抛弃任何标准,确实是普通的,不是好看,也不是奇怪。
林生偏头冲他笑了一下:“可是我觉得好看。”
“语文书借我一下。”陈由递给他。
“借我支蓝笔。”陈由顺手在笔袋里翻翻捡捡,才在最角落找到,递给林生。
林生没接,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左手,陈由晃了晃笔表示疑惑。
“你是左撇子?”
“对啊。”
“那你怎么用右手写字?你好像吃饭也是用右手?”
陈由干脆直接把笔塞到林生手上:“这很正常吧,小时候被发现后就被要求改正了。”
“改正?”林生意味不明地咀嚼这两个字,“所以你改正了?”
“是啊。”陈由总觉得这句话带刺儿,有些犹豫的回答道。
林生没理他,埋头看语文书了,陈由莫名其妙的。
半晌才又听见林生浑不在意的声音:“再借张小纸条。”
林生忽然握住陈由的右手,吓得陈由一激灵。
“你干嘛?”
“牵手呀。”
“你有毛病?赶紧放开,我还要写作业呢。”
“那你就用左手写呗。”林生趴在桌上耍无赖。
陈由试着挣扎了下没有摆脱掉,无奈用左手拿起笔。
一直以来用右手写字,导致左手写出来的字不是很美观。但就手感来说,左手确实用着比右手舒服。
林生开始时不时地牵陈由的手,陈由心里隐隐冒出些猜测。
窗外的小树林遮掩住阳光,斑驳的树影张牙舞爪地攀上林生的背,湿哒哒的衣服黏在背上,林生一手牵着陈由,用另一只手提了下领口,教室里空调的冷气一股脑钻进衣服,激起一片鸡皮疙瘩,他舒服地叹了一口气。
林生的动作引来陈由的视线,他呲牙摆出个鬼脸:“看什么看?”
陈由刚欲回答,就听见同学说班主任找。
林生松开手,还幸灾乐祸地向他挥了挥:“祝你好运。”
陈由没好气地拍下他的手。
“老师,你找我?”陈由在办公桌旁站得笔直。
方燕转向他:“是,想问问你最近和林生相处的情况。”
“挺好的。”在方燕鼓励的目光下,他又憋出几个字,“他上课挺认真的。”
“是。”方燕叹了口气,“但是……”
方燕摆摆手示意他出去,陈由微微弯腰,点了下头。
前面的老师转过来问:“林生啊?”
“是啊。”方燕揉着眉心,“你说这孩子,但凡再努力一点,也不至于天天在班级中游徘徊。还有那个头发,真的是……唉,动也动不得,根本拿他没办法。”
前排老师也和方燕一起叹了口气。
“你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呢?”陈由这么问林生。
林生正低头摆弄他送给陈由的桃花,顺口接道:“累啊。”
“你现在不吃苦,以后就要吃苦。”陈由下意识地搬出长辈们的说辞。
“我现在不吃苦,以后也不用吃苦。”林生不解地抬起头,“难道学生就是来受苦的吗?”
是的,陈由忽然意识到他们的不同,林生即使不努力也有一个光明的未来,而他却只能一步一步向上走。
有人生在罗马。
林生看着陈由,猜到他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,他难得的敛起了调笑的神色。
“你看,我付出那么多,得到这么多,这是很公平的。”
“未来对我来说遥远而缥缈,那我为什么要付出现在的快乐去赌一个没有把握的未来呢?这太不值了。”
“我家里是有钱,可难道有钱也是错吗?我就应该学那些电视剧里一样,放着大把的钱不用,憋屈地从最底层做起吗,凭什么呢?”
“陈由,你愿意每天天没亮就到学校,天黑了才走,晚上熬夜刷题,然后虚伪地在问卷调查上填‘中学生的最佳睡眠时间是8小时’吗?”
这是林生第一次正经和他讲话,可对于陈由来说,这些就像是一套歪理,他只感到荒谬。就好比你从小相信书上的话,却忽然有一天告诉你,书上那都是错的,都是别人写来骗些愚昧无知的人的。你的第一反应只会是去质疑,而不是相信。
林生看着陈由因不适而拧起的眉,对于他来说,这些人的精神从一出生便被腐蚀,日复一日,于是长成了别人所期望的样子。而他自小没有人管,反而更容易长出反骨以及桀骜。
林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,似是嘲讽似是怜悯。
“陈由,你不自由。”
林生坐在馄饨店里,他认为自己解救了一个迷途中的少年,所以他决定奖励自己一碗馄饨。
在等馄饨的过程中,他忽然感觉头发被人扯了一下,他回头抓住那人的手。
王华的笑僵在脸上:“操,什么东西?”原以为是个美女,没想到是个娘炮。
王华推开林生:“变态吧。大男人留什么长发,恶不恶心啊?呸,晦气。”
林生看着王华大摇大摆走出去的背影,眼底晦涩不明。
王华忽然被人扯进旁边的小巷里,一个壮汉压着他,他仰头看见林生的脸。
“……你、你想干嘛?”
林生坐在小巷里的木箱上,他低着眉,说:“你拽的我好痛哦。”
王华突然感觉一丝阴冷,仿佛毒蛇向他吐着信子: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随着林生走进,王华越来越恐慌: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,我向你赔礼道歉,你要多少钱都可以,真的!”
“不可以哦。”
林生忽然一把扯住他的头发,把他的脑袋撞向旁边的墙,发出嘭的一声。
一下。
两下。
三下。
林生笑得天真,却用截然相反的力度撞王华的脑袋,手指上不小心蹭了些血,他有些嫌恶地在王华衣服上抹掉。
林生停下来,他扯着王华的头发,逼着王华抬头。他冲王华笑:“叔叔不用害怕,我是好学生,我怎么会杀人呢,而且我还会记得给叔叔付医药费的哦。”
王华哆嗦着身体,脸上满是血,这个疯子,疯子!他真的是想把自己弄死!
陈由收到一朵蔫蔫的桃花。
林生一来就扑进他怀里,还不忘牵他的右手,哭诉着:“陈由,我脏了!”
陈由吓得立刻举起了另一只手:“我什么也没干!”
林生在怀里蹭他:“我晚上要去剃光头!你陪我!”
“不行。”陈由不假思索。
知道陈由的性格,林生撇撇嘴:“好吧,那你送我到墙那。”
陈由趁晚自习下课,送林生到矮墙:“你可以走校门啊,为什么要翻墙?”
林生冲他招招手,他把耳朵递过去,林生神秘兮兮地说:“酷啊。”
“违反校规。”
林生翻上墙,长腿在空中搭在墙边,嘴角带着不屑:“他们规矩倒是多,反正我从没放在心上。”
林生又想起陈由,他翘起腿。
“他们要求你善良、聪明、勤奋、正直、乐观、坚强、正常。
所以你必须学习好,听老师的话,和别人保持好关系。
所以你左撇子就是不对,必须像别人一样使用右手。
可人都只活这一遭,为什么要依赖于他们的标准?
难道从古至今被奉为圭臬的就是对吗?
人活在世俗里,被条条框框所束缚着。亲情、爱情、友情、学校、社会、国家,这些繁琐的事情像个庞大的漩涡,势要将所有人都卷进去。
可我不乐意。
老子来人间走一趟,管他什么的规矩和必不必须。”
林生忽然笑了,他身后满目星河不停闪烁,林生向陈由伸出左手。
“陈由,要不要去看我的桃花岛?”
陈由之前读过一本书,叫《德米安》,讲的是主人公辛克莱在德米安的引导下,逐渐认识自我的过程。
林生就像是德米安,可陈由却不是辛克莱。
他只是辛克莱和德米安周围的那些普通同学,只属于小说里没有姓名的背景板。
陈由并不像辛克莱一样渴望救赎,他也不认为他是错。
他一生都活在林生所谓的“漩涡”里,却并不感到有林生所说的那样难以忍受。
陈由看得出,自从认识以来,林生一直在试图改变他的习惯,打破他的“桎梏”。
可他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,只想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,他也不愿意去改变。
林生对他的所作所为,让他感觉这是在怜悯他,解救他,他并不需要。
他甚至有些反感林生这样一直高高在上的样子,可有些时候,他的心跳却为之雀跃,他也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,所以一律排斥。
理智与情感拉扯着他,他屈服于理智,于是沉默。
林生读懂了他的沉默,眉眼间笑意不复:“随你。”
陈由也许并不想被自己解救,这两天诸事不顺,也不宜剃头,林生想。
他极冷淡的看了陈由一眼,消失在墙后。
陈由自认为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,却不可否认在一瞬间他有些喘不上气来。
夜色浓重,唯有漫天繁星在遥远的天空闪烁,矮墙的影子笼罩住陈由,他在墙的这一边久久伫立。
直至死前,陈由想起的也依旧是林生那只克服本能向他伸出的左手。
林生习惯性地摘了一朵桃花送给陈由,刚坐到位置上,却忽然听见陈由说:
“林生,你的桃花败了。”
林生没有拿过来细瞧,他保持着一个过道的距离看着桃花,沉默了良久,才淡淡开口。
“是败了。”
那天,林生关上了那扇从未关闭过的窗户。
从那天起,林生没有再给陈由带过桃花。
陈由的眼神不止一次的掠过桌角,看着空空的地方发呆,那里本该有一朵粉色的花。
“听说了吗?暑假作业已经到了。”
“苍天啊,来个人救救孩子吧。”
“暑假也许会迟到,但暑假作业不会。”
陈由听得也不由蹩起了眉,林生的手在口袋里摩挲着,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周末,林生熟练的翻进了学校,学校的文印室里放着所有试卷讲义,包括暑假作业。
他掏出刚刚在路边捡的石头,猛地砸在文印室窗户上,玻璃碎裂开,其中几片在林生手上划开几道小口子,林生混不在意地甩甩手,撑手翻进文印室。
油墨味,纸张味铺面而来。
他摁下打火机,笑出声来:“再见。”
火,在白纸上快速传递。
林生退回窗边。
顷刻间,文印室沦为火场。
林生打了个电话:“喂?119吗?学校着火了。”
火势渐大,火舌舔舐林生的手,林生却不收回手。
什么是疼痛?
他感受着。
直到火焰向他扑来,他才翻窗出去。
林生走在小路上,手上的打火机忽明忽灭,发出“啪嗒啪嗒”的声音。
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,未待林生回头,他的脑部便遭到了棍棒的重击。
“嘭——”棍棒被扔在地上,王华还颤着手,嘴里却依旧不干不净地骂着,见林生始终没有反应,王华慌了神,一边放狠话一边跑了。
林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,偏头倒了下去。
脑袋磕在地上,他恍惚间好像又听见了陈由的话。
“林生,你的桃花败了。”
林生的桃花败了,这场因荒诞而强留的绚丽就此落幕。
林生再无桃花岛。
林生一连几天没有来,陈由有些担忧地看向他空空的座位。
学校里传言四起。
“听说林生放火烧了文印室。”确实像他会干出的事。
“听说林生被开除了。”很有可能,但不现实。
“听说林生死了。”
什……么?
怎么可能?
瞎说什么鬼话。
陈由干脆捂住耳朵,声音依然断断续续的传入耳朵。“……地上……寻仇……死了……”
骗人。
骗人。
骗人。
最讨厌乱传谣言的人了。
好烦。
能不能闭嘴。
上课铃响了,陈由才缓缓放下耳朵,他决定下课去找老师要林生家住址,自己去看。
方燕走进教室里,她扫视了一圈,有些一如往常,有些因听到了什么风声而好奇,她深吸了一口气,说:“林生同学在前两天去世了。作为他的同学、我们班的学生,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,议论死者是对其莫大的不尊重。”
陈由在方燕讲话的一瞬间开始耳鸣,他如老旧的机器一般,肢体僵硬,魂不守舍。
晚上写作业时,陈由今天的脑子格外迟缓,导致今天的效率格外低。明明林生不在旁边,他却下意识用左手写字。
“小陈同学今天不对劲啊?”林生倚在门框上。
陈由松了一口气,他不去想林生怎么会出现在这,林生那么厉害,想干什么都行。
陈由绷了一天的神经骤然放下,整个人都放松下来,还有力气反驳道:“想你个鬼。”
林生笑了起来:“我确实是鬼啊。”说完这句话,林生消失在陈由眼前。
陈由不得不接受那个事实。
斯人已逝。
陈由感到一阵晕眩,台灯的灯光忽明忽暗,微不可见,他的视野里呈现一片黑,他撑着桌子,突然想起那个夜晚,只是星光没有那么灿烂。
陈由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写完作业,方燕拍拍他的肩,什么都没说。
林生站在他旁边,笑得得意:“你看吧?不交作业有什么关系?”
林生死了,好像也没有。
陈由能看见他趾高气昂的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。
“你干嘛对老师下意识就要笑啊?”
“虚伪的男人,呵。”
“别写了,都十二点了,不然我给你放火烧了啊?”
“我真烧了啊?”
“不是,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呢,你来那么早干嘛?”
“网恋吗?我铁观音。”
陈由和他斗斗嘴,对他说的话却置若罔闻。
这不是林生,或者说这不是一直以来在陈由面前的林生。
林生是对他正常生活的一个巨大冲击,好比一个小透明突然发现自己的同桌是可以一拳撂倒怪兽的超人。
林生在陈由面前,那些傲气是在骨子里的。陈由更像是他的一个玩具,高兴了陪着玩玩,也能转脸不认人。
所以,对于林生对他的行为,他一向是纵容的。只有顺着林生,林生才不会把心思放在他身上,他才会太平。
而这个林生,更加亲近,可能是陈由给他加了许多的主观想法,也因此,更加不真实。陈由从不相信他所说的话,他只把他当做一个慰藉。
陈由找班主任要到了林生的家庭住址,隔着远远距离,陈由看见一棵桃树,他已在梦里无数次与它见面。
树的枝干依然粗壮,花叶却落了个干净。
陈由失望至极,这不是林生的桃花岛。
临近考试,清理考场时,一张纸条从语文书里掉出来。陈由弯腰去捡,却又在看清的瞬间动作忽然僵住。
陈由突然感到喘不过气来,四周的空气好像全都被抽走,而他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。不久四周的空气又争先恐后向他涌来,一股脑的挤压在肺部。他猛吸了一口气,不停的咳嗽。肺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,也许因为是疼痛,亦或是咳嗽,泪水竟不住地从陈由的眼眶里溢出。
陈由的世界宛若一面偌大的镜子,条条框框在镜子上规定的分明,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分崩离析,尖锐刺耳的声音在他耳边炸裂,他只听见一阵一阵的轰鸣声,夹杂着心脏又重又急的跳动。
他用力捏着纸条,覆在胸口,好像这样就能减缓心脏的钝痛。
陈由仿佛能看见林生如何随意的写下这行字,带着他独有的张扬与洒脱。
“你生来自由。”
可是,陈由再也没有看见过林生。
陈由盘腿坐在地上,左手拿刀划开皮肤。他抬起手,平静地看着鲜血涌出,细微的疼痛感在伤口处跳跃。
陈由将刀随手一扔,仰面躺在地上。他以血液作养料,任由泥土的气息一寸一寸将他包裹。
陈由仍未理解林生所说的自由,为了知晓,他痛苦而迷茫。
可即使如此,陈由从未认为在他没有遇到林生的十几年里的所作所为是错,也从不为此后悔。
他只遗憾那个夜晚。
唯有此事,在他平淡的一生中,是一抹浓重的黑,犹如口腔里的溃疡。
不敢想,
不能忘。
从那晚过后,陈由时不时会猜想:林生的桃花岛是什么样子的,给他的桃花是从那里摘的吗?
可错过那个夜晚,陈由再没有机会去触碰到那个桃花岛。
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去猜想,一次又一次推翻,于夜深人静时,于细雨连绵时,于枯叶飘零时。
再没有看见。
直到那张纸条的出现,他才恍然大悟,所谓桃花岛,也正是林生的自由。
陈由的视线开始模糊,他努力睁着眼,他看见一棵桃树,林生站在树下,笑着向他伸手。
陈由向上伸出左手,牵住林生的手。
一朵桃花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,陈由忽然笑了。
“我抓住你了。”
有人死在阳光下,有人死在黑暗中。
他登上他的桃花岛,不听不说不挣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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