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闹
隔着一层透明玻璃，他在里面永远宁静。
而他的葬礼，热闹无比。
我在车上得到消息时，只觉得惊讶，不想十几天的时间里竟会有这样大的变化。
我从车上下来，来得太迟，大蓬外已有三三两两的孩童玩耍，其中一个穿着粉红的小棉袄，十分不怕生，冲我笑得可甜。我心道果然小孩不知事。
一进蓬内，奶奶起身迎我，一如每每见到我时和蔼地笑着，我心下陡然一沉。
她拉着我坐下，属于我的碗上堆了小山似的食物。
同坐的还有老爹爹一家，他们家这几年添了小孩，老爹爹老奶奶宠溺地看着小孙子。
奶奶让我叫人，可环境嘈杂，我刚坐便叫了却无人应，于是再叫一遍。我笑的乖巧，挨个叫人。小姨眼睛睁大看着我，我猜她也很尴尬，都是不太熟的人，却亲亲热热的聊着，我惯会装乖，但笑不语。
打完招呼我便埋头开始吃饭，我饿急了，大口大口吃着。饭菜已有些冷，奶奶不停给我夹几道还热乎的菜。
我吃的差不多时，弟弟开始同我插科打诨。他最近许是大了些，竟然开始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说些带有孩子气猖狂的话。
他叫我回头看，一个长发的女生低头玩手机。
这很正常，年轻人都在玩手机，上了年纪的人面红耳赤的谈天说地。
刚我来时，路过的几桌坐满了中年男人，其中一个说的万分激动，唾液飞溅，余人夹着烟，或笑或听。
回过头来，爷爷又倒了杯酒，看包装应该是瓶好酒。
上主菜了，全体起立，主人家的儿孙谢席。
密密麻麻的人头挡住视线，但也没人打算去看他们。人们懒懒散散的站起来，邻座的小孩悄悄伸手够主菜，妈妈瞥了一眼权当没看见，桌上其余人看了调侃这小孩。
坐下后，我夹了一筷子菜吃进嘴里，略带荤腥，微微皱眉咽下去，再没动第二筷。
奶奶和妈妈谈论着，说昨天的菜太辣，晚上喝了一瓶水。今天的菜够档次了，起码得九百到一千。
我有些想上厕所，自己摸索着去主人家里。门口的二奶奶低着眉，看见我强撑着打了个招呼。我当时瞧她眼熟，但不知该怎么叫，于是又笑。
进了门，花圈摆的满满，我低头快步走过，眼里依次掠过灰色的水泥，白色的瓷砖，绿色的蒲草垫，焦黑的纸。
后来出门时，鬼使神差地我回头看了一眼，与照片对视，照片里的人面容严肃，放平的嘴角无喜无悲。
大蓬内的人群还在高声喧哗，在笑，在闹。
隔着一层透明玻璃，他在里面永远宁静。
而他的葬礼，热闹无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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